八月桂花香

记得《八月桂花香》，也许是因为自己出生在阴历八月。没有见过桂树。或许在南方游玩的时候不期而遇，只是纵使相逢应不识。

在想象中，那应该是在一个傍晚。天空中有圆月，有清凉的风吹过，树下，一阵暗香盈袖。

小时候用过桂花味道的香水，清淡，洇淡在夏季里。以至于一想到暑热，我就想起那淡淡的清香。

二十六年后，重温了这部电视剧。只是想看一下，八岁那年，我都看到了些什么画面。为什么记忆里都是些宫装的女子？

又见米雪。她符合我对美人的想像。不是那种让人有距离的倾国倾城，而带着小家碧玉的亲切和调皮。尤其是她别具特色的小虎牙，一笑起来分外伶俐聪慧，灵动狡黠。而现在，时光流逝，她仍旧美丽如昔。我一直认为，能够在老年的时候，仍旧保持靓丽身姿的，才是真正美丽的女子。她有一颗从未放弃过自己的心。始终走在追求美的境界上。毕竟，变老、发胖、庸俗……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保持赏心悦目的外表，令人心旷神怡的神情，不是一朝一夕的努力方可达成，更难长久。

原来刘松仁在主演这部电视剧里，已经步入中年。只是，他仍旧能够演出年轻人的活泼性情。一举手，一抬头，仍旧生机勃勃。不像年华老去的胡雪岩，已经有了沉静的外表。一大家人赶着他叫：“老爷……”不是发生了这件事，就是发生了那件事，等待他去解决处理。除了母亲的喜乐，似乎没有什么能打破他的心境。他已心如止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化成了墙上佳人的一幅画像。

他对着“她”喃喃自语：“我终于成功了，可惜你已经不能够分享……”多悲哀的话语。人世间的痛苦莫过于生离死别。

让我想起，最近在看《倚天屠龙记》的小说版。谢逊一出场就带着濒临疯狂的气息。而他安静下来时，也会想到已经惨遭毒手的妻子。恨师傅做出这种人面兽心的事，害他失去伴侣家人，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

你可以想象出谢逊的孤单。正如电视剧里，失去心上人的胡雪岩。

一个武功超群，一个富可敌国。而天下最不缺少的就是美女。可是，他们仍旧孤单落寞，所有的情爱都似乎已经遗落在往昔。

不是没有值得去爱的人。只是再没有那种心情了。

大概就像，三十几岁时，很难交到新的知己。肯去联系的好友，总是年少时相遇的那么几个。

最初没有觉得湘莲漂亮。不过看了几集，渐渐发觉她的温柔似水，和善解人意。总是那样温存体贴、孝顺知礼、深明大义、柔弱里带着刚强……实在是男人心目中的佳偶。

她唯一的不好，是明知两个男人都对她有意思，却迟迟未表明态度。没有明显的倾向性。武褀巴巴的问她，到底是对哪个人印象更深。她却用一句：“你们俩个都是我的好朋友。”轻轻带过。直接为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遇到这样态度含糊不清的女子，两个男人又怎么可能不爆发战争，从昔日的好友。变成后来不共戴天的仇敌？

胡雪岩和武褀本是默契，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武褀为了雪岩，可以委屈自己去认庞公公为义父，做一些并不情愿的事情。很难想象有一天，他们会势同水火。不过，若最初不是朋友，哪里来得那样密切的纠缠，哪有机会一起经历那些世事，以至于反目成仇？

爱得深，恨得切。不仅针对于情爱，也包括同性之间的友谊。武褀一心要害雪岩。而他的计谋得逞，却又担心胡雪岩死去，立刻去见他，还想和他叙旧。他这一生太多的起伏，都与面前这个男人有关。可能到了最后，已经分不清心里到底是爱，还是恨了吧！

他只知道，自己不希望胡雪岩死去。“我已经没有朋友了，不想再没有敌人！”呼喊凄怆。言外之意，也并非是随便哪个人，都配做他的敌手，让他如此念念不忘。若胡雪岩不在了，他的生命就失去了太多的意义。

一个女人离开了这个世界，丢下两个爱她的男人互相仇视，像孤独的动物一样互相厮咬。他们的心里，充斥着绝望和寂寞，还有空虚。即使他们之间的误会，有那个女人很大的一部分因素。可是他俩只是恨着彼此，从未想过去恨湘莲。

我只看到第八集。有时想想，这毕竟还是一部言情剧。男人的心里，有他的梦想，他为了他最初的愿望而去奋斗。像胡雪岩，一直想做一名红顶商人。而当他辛苦半生，得到这些名利，转眼一切又成空的时候，在生命的尽头，他唯一不忘的，唯有：“八月桂花香，八月桂花香……”

繁华落尽，只有记忆，如暗香飘过。

从这部剧我最早接触到胡雪岩这个名字，之后关于胡雪岩的书，影视作品看了也不少，胡雪岩一生的悲剧源于时代的悲剧，也源于清朝的腐败，他这一生是非功过已有定论，不论多少繁华终于成空。很多年以后我在杭州胡雪岩故居，看到那面对于百年前来说奢华巨大的镜子，回想当时胡雪岩的风光无限，他会不会在这面镜子前也看到了不久后的败落呢？这部电视剧倒不是很忠于历史，有野史的成分在，着重于刻画儿女情长，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有了非常优美的两首歌曲，片头片尾曲真是经典，是那个年代湾湾国学素养的体现。

没看过剧，只聽过歌，随便说说歌词：

尘缘如梦

几番起伏总不平

到如今都成烟云

情也成空

宛如挥手袖底风

（1. 晏几道《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幽幽一缕香

飘在深深旧梦中

繁花（华）落尽

一身憔悴在风里

（2. 李煜《清平乐·别来春半》：“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3. 杜甫《梦李白二首·其二》：“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回头时无晴也无雨

（4. 苏轼《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明月小楼

孤独无人诉情衷

（5. 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6. 李煜《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7. 有个词牌名叫《诉衷情》。）

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8. 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漫漫长路

起伏不能由我

（我觉得改成“岂能由我”会更好，也能唱得通顺。）

人海漂泊

尝尽人情淡薄

热情热心

换冷淡冷漠

（“人海漂泊”这几句写得相对逊色一点，因为它们是说明，不是表现。）

任多少深情独向寂寞

人随风过

自在花开花又落

不管世间沧桑如何

一城风絮

（9. 贺铸《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满腹相思都沉默

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这一节的内容自相矛盾，柳絮和桂花不是同一个季节的事物。）

这首歌词的最后一句确实是写出了一点意思：

满腹相思都沉默

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有点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下半阙的意思：“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虽然歌词略有瑕疵，但是内在情感和婉约派宋词是相通的。如果你找出它化用或者能联想到的诗词，会发现后者更好，所以还是建议大家去读读原词原句。